【食物语】银杏永存
我原是孔府的一个丫鬟之女，因老爷恩赐，府上所有小孩都有幸随小姐一同去孔府的诗礼学堂读书。
学堂的老师看起来年纪很小，我那年六岁，他就比我高了一个头。
我和小姐过去时他正坐在学堂门口的银杏树下看书，那太师椅硬是让他比我们又高出来了几寸。
我记得头一次见诗老师，是在孔府的家宴上。他坐在老爷旁边，也不说话，安安静静地吃着饭，只有别人问他他才会答几句。我在一旁抬起眼皮小心看着，注意到他吃那道诗礼银杏最多。
老师的左眼下方有一颗痣，我听娘说那叫泪痣也叫美人痣。
但我不管那是什么痣，我总觉得诗老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。
虽然他看起来还很小。
老爷对诗老师的身高还有年纪没有对旁人说过太多，我觉得他是不想让别人知道，又或许，他也不知道多少。
但老爷很尊重诗老师。
诗老师闲时，就会坐在学堂门口的银杏树下拿着书卷看书，读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念出来。遇到不懂的便会跟老爷待在书房里讨论。
他总是穿着一条黑色的衣服，上面有许多我看不懂的花纹，但是很好看，外搭灰色的外衣，身上好像都是银杏叶，头饰是...手镯是...鞋子也是。金灿灿的，很好看。
当然这些都是我偷偷观察发现的。
每当我看诗老师发起了呆，诗老师就会走到我身旁，拿着书卷轻轻的敲我的头，问道：“发什么呆？”
诗老师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，有点像香草香，有点花香，但更像是...银杏叶的香味。很好闻。
我和小姐慢慢长大，但是我们都发现诗老师好像一直都是一副小孩的模样，这很是怪异，但是我们两个都没有说，学堂里其他学生也没有说。府里的所有人都没开口。他们似乎是没注意到，又好像注意到了，但仿佛说出这话，就打破了这几年的安宁。
但总会有人发现并说出来的。
孔府里有一个刚来的卖鱼的小贩，负责每天送鱼。刚开始也为诗老师这般小年纪就来教书而感到诧异，但后来他似乎也习惯了。
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。孔府突然来官兵搜查，诗老师在银杏树下看书，我们在学堂外的院子里玩。突然院门被踹开，那个卖鱼的小贩冲进来指着诗老师对那些官兵道：“就是他！他是个妖怪！我已经观察他一年了，他的年龄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，永远都长不大！你们可以去问其他人！”
我们一群小孩对官兵的询问闭口不答，但府上的一个与卖鱼贩最为要好的丫鬟也站出来指着诗老师道：“他就是个妖怪！”
那时候老爷并不在家，官兵把诗老师抓了起来带走，诗老师走前只说了一句：“勿忧”。
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只知道三天后，只有诗老师一个人回来。
不，随老师回来的，还有一具已经断了气的尸体。那是孔老爷。
夫人见到尸体后像疯了般冲过去，推开诗老师。抱着尸体痛哭。
我不知道那日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。我的脑海里紧紧的印着一个画面，那是站在一旁沉默的诗老师和夫人抱着老爷痛哭的画面。
我想这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，那年，我十五岁。
孔老爷死后，鲜少有人来府上，外面都流传着孔治为了一个妖怪，以命换命。
孔府的丫鬟和奴才越来越少，渐渐的就只剩下我和我娘，夫人小姐还有一个和诗老师关系颇好，从小在府里长大的男孩。
诗老师变得更沉默了，有一丝阴沉的感觉。老爷的死给了他致命的一击，夫人和小姐不再微笑的脸庞又给他柔软的心脏补了一刀。
再后来，有一位到此游玩的官人，听到传言，来府上询问诗老师和那个男孩愿不愿意同他走。
“你在这里也不能再改变什么，如今这两个姑娘都已成年，她们会有自己的路。孔先生之死我也甚是惋惜，但他既然以命换命，就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，把诗礼银杏这道菜传下去。教出更好的学子。唉....去空桑罢。”
我不知道那个空桑是个什么地方，但我是第一个反对的，诗老师的沉默，更是给了我深深的不安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看着我，道:“为师走后，劳请你照顾好夫人和小姐。”
他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金叶子塞到我手里。
对着夫人和我娘鞠了个躬，转身。
我叫住他，终于说出了我多年的愿望:“老师！可否让我为您煮一道诗礼银杏？”
诗老师转过身，点了点头。
我这几年每日都在钻研做诗礼银杏的好方法，就是想让老师尝尝。
我看着老师拿起筷子夹起一颗白果放进嘴里，咀嚼咽下后道：“甚好。”
我终于给诗老师做了一次饭，但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高兴。
他们一行人临走时，老师摸了摸我的头发，露出了一个微笑，他道:“有事就去银杏树下唤为师的名字，我自会来。”
诗老师和那个男孩跟着那位官人走时，我终是没有问出他到底是谁，我只知道这件事情不需要再问，也知道了老师愿意走的原因：
“成事不说，遂事不谏，既往不咎。”耳边似又响起老师的声音。
夫人和我娘已经逝去二十多年了，当年我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商人，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。
小姐跟一位公子两情相悦，却遭到公子的父母反对，于是两人私奔，一同浪迹天涯。
我知道自己不剩多长时间了，今日突然来了精神，便拖着这苟延残喘的一副身子去了空荡荡的孔府。
夏天的阳光照在学堂门前的银杏树上，散发着金光。
我好像又看到了当年老师走时的画面，不过这次最后却是老师踏着一地银杏而来，笑着对我说：“人生在世，灵魂终会永存。”
我微笑着点了点头，闭上了眼睛。
诗芳礼尚，银杏永存。
END.
作者：前两天抽到了诗礼，一直构思着这个故事。原谅我拙劣的文笔。我可以得到小红心和小蓝手么（卑微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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